专栏丨丰田杯:等待生命的阳光

河豚直播 足球周刊 足球周刊 2025年06月13日 11:07

本文字数|2292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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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底我的南美足球情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答案就是丰田杯。

每个人对足球的认知形成过程都完全不一样。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,我已经11岁,尽管也和成年人一起观看了比赛,但留下的印象却非常肤浅,除了那首激动人心的主题曲,以及马拉多纳在人丛中给卡尼吉亚送出的销魂一传。迭戈是迭戈,就算你对足球的理解力近乎于零,他也一样可以走进你的心。

对足球从看热闹到真正的狂热,我的转变发生在1992年12月13日西甲日报的上午。

我相信自己是带着某种随随便便的态度打开了电视机,就像对待周末的意甲联赛转播一样。在那个年代,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广播电视报的订户,人们对未来一两周各个电视台的节目表烂熟于胸。1992年丰田杯的两支参赛球队都是我从未在电视上见过的,无论是西甲的巴塞罗那,还是巴西圣保罗。

毫无疑问,我不可能还记得具体的比赛过程。如果记得,一定是来自多年后回看录像勾起的回忆。但我记得那个冬日的中午内心那种不可思议的激动,当解说员提到“巴西艺术足球”这个词,我似乎体会到了它的含义——不管是穆勒在左路助攻拉易扳平比分之前那个动人心魄的一扣,还是拉易那脚战术任意球射门——艺术是在压力和创造力之间迸发出的一种潜能,而这种潜能常常就是我们心底对生命最迫切的召唤。

很多年以后,我读到了匈牙利作家彼得·艾什泰哈齐的话。1986年3月,巴西国家队造访匈牙利,在热身赛中0比3输给匈牙利队。那是历史上最后一支强大的匈牙利队,彼得·艾什泰哈齐的亲弟弟马顿·艾什泰哈齐是球队主力中锋。然而,看台上的很多匈牙利人,包括彼得·艾什泰哈齐自己,都为看到巴西队感到无比激动。

为什么?这份激动从何而来?

在看台上,彼得·艾什泰哈齐对儿子这样讲述:

“在我们心里,巴西,不是可以让我们逃离残酷现实、藏身于桑巴女郎丛中的梦境,不,巴西是我们身上存在的奇迹潜能,是我们想象力、勇气和欲望的际遇,巴西,就是阳光,是我们内心深处隐隐残存的阳光……”

那支巴西队的主教练,也是1992年那支圣保罗队的主帅,特莱·桑塔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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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个没有网络的年代,报纸也很少更新南美足球信息,所以,在接下来的12个月,我一直在等待圣保罗回来。

1993年12月,我等到了。那是一个烦人的冬日上午,学校强制要求初三学生周末上午补课。我假装脚踝在楼梯上扭伤,这样提前回家,当打开电视的时候,AC米兰对阵圣保罗的丰田杯比赛已经开始了。

圣保罗不如一年前踢巴萨时那么灵气十足,对手的特点影响了比赛的流畅程度。意大利足球从来都是难啃的骨头,作为1982年那支艺术巴西的主帅,特莱·桑塔纳必定清楚这一点。但这场比赛又给了14岁的我另一种体验,关于足球比赛的过山车感受。圣保罗首开纪录,随后AC米兰扳平,巴西人再度领先,帕潘在比赛第81分钟将比分再次扳平。但在第88分钟,穆勒神奇地用后脚跟把AC米兰门将罗西出击扑出的皮球挡进了球门。没有什么体验比得上这一刻,如此意外,如此轻灵,圣保罗就是我期待了一整年的阳光!

之后的两年,我一直在等待圣保罗回来,等待特莱·桑塔纳再度出现在东京国立竞技场。

他们没有再来。多年以后我才知道,圣保罗其实已经闯入了1994年南美解放者杯决赛,但点球惜败阿根廷萨斯菲尔德,因此错过了和AC米兰的再度碰头。而特莱·桑塔纳在1996年1月因为脑疾入院,从此告别教练生涯。

巴西足球的阳光激情在整个上世纪90年代贯穿了我的成长,巴西队,罗马里奥、贝贝托、罗纳尔多、里瓦尔多、莱昂纳多、卡福、卡洛斯、罗纳尔迪尼奥、大儒尼尼奥……

当我在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足球记者,第一次采访世界杯就遇到了那支五星巴西,但一直没有忘记特莱·桑塔纳和圣保罗。而且,那不是我个人的印记,2002年世界杯期间,巴西媒体同行们也时常拿特莱·桑塔纳的球队和斯科拉里的球队进行比较。对于巴西人来说,特莱·桑塔纳的足球才是巴西足球,对我来说,那是我生命阳光的源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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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有圣保罗情结,却没有成为圣保罗球迷。这有点奇怪,但我确实在很长时间里是这样的想法,认为喜欢足球比喜欢单一球队更重要。成为一支球队的球迷发生在18岁以后,2000年丰田杯,博卡青年vs皇家马德里。

那是北外大四的上学期,宿舍楼另一侧的西班牙语专业学生有电视机,我们就挤在楼道里观看。很多西语学生都是皇家马德里的球迷,然而博卡青年刚开场就2比0领先。第12分钟,卡洛斯的进球将比分追成1比2,此后几乎80分钟的比赛,完全成为了里克尔梅一个人的表演。

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?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他?皇家马德里球员们除了犯规,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可以抢到他的脚下球,那些支持皇家马德里的西语学生也大呼小叫赞叹不绝。

里克尔梅立即成了我的马拉多纳。我接触足球的年龄,没有机会在电视直播中较多地见识迭戈的风采。但在上世纪90年代足球技战术越发程式化、10号球员生存空间被严重挤压的大潮里,我的内心无可避免地存在对这项运动的失望,我不希望通过足球去见证组织、整体、教练权力的伟大,我想看到个体的创造力可以挑战任何一种既定的程序,或机器一样的整体。

里克尔梅突然就出现了,比马拉多纳之后我能想象的任何10号球员都更有魔力。这使得我在接下来的12个月里又开始等待博卡青年的重来。这一次的等待略有不同——2001年夏天从大学毕业以后,我开始在旅行社工作,同时为《南方体育》担任兼职记者,主要的报道范围就是南美足球。在2001年丰田杯到来之前,我已经编译过整整半年巴西和阿根廷足球稿件,其中就包括博卡青年。甚至可以说,我对博卡青年的喜爱,一部分也产生于报道过程中。

所以,我是否等到了博卡青年和里克尔梅?没有……

在2001年,央视突然不转播丰田杯了,理由是丰田杯重要性下降,而比赛时间放在亚洲地区傍晚黄金档,和其他节目冲突。

那是一个特殊的周二夜晚,我已经决定离开旅游业,专职做体育记者,第二天就要出发去韩国采访2002年世界杯抽签仪式,一整个晚上都和刚认识的新同事们呆在北京的一家酒吧里。也是在那天晚上,我知道就算是报道足球的人里面,兴趣也是如此的不同,没有人像我一样惦记着博卡青年和里克尔梅,更没有人像我在得知博卡青年加时赛被进球错失卫冕以后痛苦不堪。

那是我最后一次带着巨大的期待和情感去关注丰田杯。

本文作者:王勤伯

本文原载于第906-907期《足球周刊》

发行日期:2025.1.25

图片源自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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